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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為的分線劃開了國與國的邊界,其帶來的正義與秩序受人歌頌。

但同時也帶來了完全相反的東西。

 

 

 

對於毒梟、偷渡客、官商勾結、街頭暴力,我知道它存在我們社會,但由於身邊認識的人不是圈內人,也都沒聽說周遭人說過,只會出現在新聞、論說節目、採訪或是演講。縱然危險,感覺都有一定的距離,不用隨時隨地保持警惕,總有安全的地方。但若這些事件從親生經歷者口中說出,那便是貼近生活或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的個人經驗。彷彿我們日常生活中突兀的絆到了腳、一個踉蹌,卻一腳就踩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影中,這時才發現那些原本就存在,只是我們沒有發現。實況,我覺得是一種很能拉近彼此距離感的互動方式,不用真正去了解一個人,但也能擁有交流,卻又不向一對一那樣過於靠近與尷尬。我覺得我最近的生活中,最貼近墨西哥的是Quackity(雖然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住墨西哥,我也沒怎麼跟他實況)。而最貼近和平日常中卻突然被暴力突破的遭遇經驗,是Ponk和Fundy聊到的童年鬼故事(而我甚至因為英文太破其實沒聽懂大部分)。聽著他們的生活鬼故事,跟實況的我聽到膽戰心驚,而我也很慶幸自己所在地是相對安全的。

實況令人感覺貼近但仍有距離,若是危險太接近現實也很可怕。像是走夜路之時,一邊被恐懼所包圍,太陽微弱或是不在了,能防身的只有手上握著尖銳物或棍狀物,就這樣一個人走在微光的道路,深怕接下來將有非善類跳出,並做出可怕的事情。但至少我知道,我家裡是安全的,我到家就沒事了。或更甚,鎖上房門,窩進被窩,也許是假象但那就好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。

我出生在和平地方,但對於出生在其他分段地方的不幸的人們來說,家不代表安全,被窩不代表安全,學校不代表安全。時刻暴露在危險的風險下,要怎麼樣無時無刻保持警戒,全年無休,無停無止?

答案是不行。身與心總有極限的時候、總有疲憊的時候,不一定說一句放棄就能輕易的放棄,而是會在煎熬的疲勞中垮掉。

對社會、對周遭、甚至是鄰人感到恐懼,那不是錯的,恐懼是真實的感受,危險也是存在的、潛伏著的。恐懼與猜疑是所謂消耗社會的內向凝聚力,這是事實,但這不是任何一位感到恐懼的人的錯。

當看見在困苦中、在努力、在危險與恐懼的生活中生存的人們,他們歡笑、娛樂時,我有時會冒出:「他們怎麼可以那麼輕鬆的樣子?他們怎麼有心情玩樂?」然後再回到上一段的敘述,甚麼時候對他們來說是安全?若那樣的恐懼與危險是他們的日常了,是要在煎熬中崩潰?或是在歡笑中尋找出路?這麼一想,困惑就消退不少。

 

我一直很討厭自己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,自顧自認為對方是好或是壞,或是歸在某一群體就忽略了個人特質。每個人都有黑暗面,「要學會接納自己的黑暗面」,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。我對於我的黑暗面很矛盾,一是鄙視,一是羨慕。前者遭受我的良心道德譴責,後者渴求其帶給自身的安寧、平靜與放鬆。

縱然大家都有自己的黑暗面,但要學習接納那部分的自己外,也必須負起責任,讓那樣的自己不造成傷害,不論傷害的對象是自己或是其他人。即使管不住,也會因造成的傷害大小與對象,而被歸類成好人或壞人。因此我們並不是一分為二的誰是好人、誰是壞人。有時候你認為是好人的人,他只是沒告訴你他糟糕的一面;有時候你認為的壞人,只是你沒有花時間去發掘他的好。

甚至有時候一人幾乎至另一人於死地,他也不一定是壞人,可能只是被逼急了的下意識反應。

 

雖然理性溝通是我們自傲的文明進步,但全宇宙的共同語言卻仍是暴力。這是個不爭的事實。

有時候,有些人也不想成為壞人,有著崇高的理想、為了正義與秩序而行動,然而最後造就的卻是普世認為的暴力與殘忍。像是抱著希望與憧憬而成為執法者、軍人、守衛的人們。像是死亡筆記本的夜神月,漫威的猛毒與艾迪。

自此,道德創傷逐漸成形,道德的界線開始模糊不清。人家都說暴力是不好的,但它執行的結果卻又是那麼正確。如同PTSD,它們滲透進他們的價值觀與思緒,伴隨著他們,延續到退休後仍不停歇。

比較直接傷害的是開槍,刀割或拳頭。比較常態的是斷糧、斷水、斷電與施加心理壓力。為迫使敵方放棄而投下的絕望,摧毀到的,是他堅持的信念?又或是生存的希望?在不清楚對方的情境下,也同等是幫對方設了一個死局。

書中提到,一線的邊境巡察員,為了讓逃竄的偷渡者放棄偷渡,跟蹤到了營地,踩碎了背包裡糧食、打破裝了乾淨水源的瓶子,尿濕他們保暖遮陽的衣物。希望他們會就這樣自投羅網,但又有多少人因此脫水、飢餓、被拋下、迷路,即使放棄偷渡,但仍在烈日或是潰爛的傷口折磨下,找不到救援而在日漸萎靡的希望下痛苦迎接死亡?

沒有人知道,沒有人。如果幸運,他們的屍體會被發現,但如果沒有見證者,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死去的。

 

在瀏覽新聞、報告、文獻的時候,我自己通常都只把上面的事件當成是社會整體的一部分,社會的通常運轉,甚至是一個平板的數字。但本書中也有提到,不要只把數字視做一個整體。例如若看到的是「10400萬人死亡」,請把這想成是「1個人死亡的10400萬倍」,而每個生命都是一段故事、一種人生。就如我們身旁的人們,鮮活、喜怒哀樂、不一樣談吐與氣質、喜好與價值觀,也存在各式各樣的人際互動和各自的人生旅途。

雖然在歷史的長河,在為求效率與簡便的體制下,我們還是不免地將它當成一串數字或是整體來對待。但若是有人能記錄下、有誰被留在記憶中,那樣就能令人認知到,他曾經也是我們身邊的一份子。

是與我們一樣普通、平凡也特別的人。

 

為了好的目標而做出惡行很可怕,但更加可怕的是,在面對和自己相同的生物時,彷彿眼前的不是和自己一樣的存在,而是一個平板的數字。

更甚的,你眼前的「它」給你帶來麻煩、不適與枯燥繁雜的工作,為此自己便對其投以鄙視、不耐與暴力。

縱然同理心會讓人在行動時更加遲疑,承受更多心理壓力。但保有人性中最重要的,便是保持同理心。

本書作者的訓練指導者羅布萊斯,自己縱然恐懼著死亡,卻還能豁出性命、踢著水、伸長手,試圖拯救可能溺水的對方。我真的覺得很偉大。

另外作者在書中也有提及因為同理心,而受到的精神折磨。抓捕到偷渡客時,他會替他們包紮起水泡的腳和他們輕鬆的聊天,但有時卻也不得不叫囂或恐嚇他人,甚至是對著他人開槍。他在清醒時與睡夢中飽受思緒與惡夢侵擾,而在現場卻仍要堅定及果決。

 

法律訂出的界線有他的用意,也有其帶來的好處與壞處。多數律法是為了好意而設置,但反而更激化了所謂的正義對抗犯法者的衝突。欺瞞、鋌而走險、高風險與高利益,雙方的衝突也影響到在其身旁的人們與環境。

雖然許多法律是為了遏止犯罪、懲戒壞人而設立的,但有時候法律所懲戒的,是破壞名為法律的規矩或是體制的人。法律並不是區分所謂好人與壞人的,絕對的界線。

書中的荷西他善良、虔誠、愛好和平,理應是個好公民,但他追求更好生活環境的途徑上卻踩踏了那條人為制訂的司法界線,成為了一位不法分子。之後不斷付出錢、時間、心血、精力,甚至很可能會付出性命,為了哀弔所愛之人而冒險回去故國,為了與他所愛的家人團聚而再次偷渡。而若是有位惡毒、自我中心、以欺壓他人為樂,甚至把其他人拖入泥沼的人,但他出生時的國籍正確,除了一些特例外,不太可能被驅除出境、趕到其他國家,再怎麼重的法律懲處除了剝奪性命,多數也會讓其留在原本屬於的國家。

出生就像抽籤,好籤壞籤的結果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。但有時候從出生之前就錯了且難以改變的事實,還是令人感到沉重的無力感。

 

自然乃是一大片沒有分界的,模糊、密不可分,硬要說的話也只有難以生存或是難以跨越,但並不是死死的絕對,這時候就會質疑起,人為的界線真的是有必要的嗎?但設置確實有其意義,造就的也不只有弊,仍是有利存在。

舉例來說,區分出了暴力與安全。在紛亂中心的嗅著血腥味追求生存之道的人們,與事不關己在一旁湊熱鬧的觀眾群。書中提及的華雷斯之役,墨西哥革命。一個真實的戰爭,隔著國界的群眾卻如同觀賞的是一齣大型實境秀,飽含著興奮與好奇只為了一探究竟鄰國的內戰。合法的追求血腥與刺激,如同古羅馬競技場或是公開處刑,人類的劣根性,我能理解。但用著相似的望遠鏡,圓形洞口所瞧見的,一方是壯闊的自然美景,另一方則是血腥的同類相殘,實屬諷刺。

 

雖然偷渡的議題名義上不算是戰爭,毒品戰爭也許還算是個內戰,但或許卻比戰爭還要更加殘酷。畢竟戰爭是會被關注、會被歷史記錄的大事件,而逝去的人們也有記錄、名單或俗稱的狗牌,能給家人一個交代。

但這些,只是日常,天天在發生,不會獲得多少關注的生活的一部分。更加容易被埋沒在歷史滾滾的長河之下,連相信很多人名從未嶄露頭角,在河床底部被沖刷一下,便就此沒了痕跡。

失敗了的偷渡者,若是被抓並遣送回國,至少還有著下一次嘗試機會。而其他的失敗者,下場就可能糟糕的多。如同牲畜一般,依序被脫光衣服,拋下大洞,灑上石灰和其他化學物質 。百人的軀體層層疊疊在一個擁擠、無名的坑道裡,被堆疊的人肉填滿後,就闔上土,迎接黑暗,再也不見天日。但在官方的記錄上,頂多只是失蹤人口+1,+1,再+1,然後?就沒有然後了。

再數百、數千、數萬逝去的生命中,他們每個人之前又有著如何的人生軌跡故事?認識他的親朋好友,或甚至他的追債人,付出了多少努力都將尋找都未果。那些人如同一個個在水中的小氣泡,「啵」一聲,破裂,從此之後世界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他們,而在水面上的其他人仍渾然不覺。

沒人知道生前他們是付出了多少努力與金錢為了抵達另一邊的國境,在被蛇頭的誘騙下嚐了毒糖果,失去體力與水分虛脫但仍拖著步伐緊跟隊伍,後來被塞在哪個濕熱窄小陰暗的地方,被脫去衣物且失去尊嚴,只等著希望親朋好友能湊齊贖金,折磨與受苦,最終迎接死亡。又或是在其中某個階段迷了路、虛脫、被丟下,提早在不安、恐懼、孤獨、痛苦、無力感中,迎接死神的懷抱。

 

邊境的矛盾,就像是為了成本擅自調整人力與資格的就業風氣,像是準確率過低但仍用來判斷的再犯與出獄的準則。就跟一開始剛建國的美國體制一樣糟糕,好像不換個頭腦、換個角度、推翻掉原來的舊思維、直接改革重鑄,就沒辦法解決問題。

站在這些衝突所在地,我看見了也理解了為何發生衝突,但我仍無法看清解決的辦法。讀完這本書的自己,似乎只能悲觀的作為一個無助的旁觀者,等待那個冒著極大風險闖出一片天的另一個Hamilton。

希望大家也能多多了解這些存在於社會的議題,或許我們之中有誰,能夠成為那個改革者的一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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